Notes on: Einstein, A. (1976): 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 ================================================= `View on DouBan `_ .. code-block:: bibtex @book{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 author = {Einstein, Albert}, note = {许良英、范岱年编译}, publisher = {商务印书馆}, title = {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 url =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1865875/}, year = {1976}, } 自述 ---- 第 1 页 当我还是一个相当早熟的少年的时候,我就深切地意识到,大多数人终生无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是毫无价值的。而且,我不久就发现了这种追逐的残酷,这在当年较之今天是更加精心地用伪善和漂亮的字句掩饰着的。 第 3 页 我认为,从自由联想或者“做梦”到思维的过渡,是由“概念”在其中所起的或多或少的支配作用来表征的。 我们的一切思维都是概念的一种自由游戏;至于这种游戏的合理性,那就要看我们借助于它来概括感觉经验所能达到的程度。 第 5 页 概念和命题只有通过它们同感觉经验的联系才获得其“意义”和“内容”。后者同前者的联系纯粹是直觉的联系,并不具有逻辑的本性。科学“真理”同空洞幻想的区别就在于这种联系,即这种直觉的结合能够被保证的可靠程度,而不是别的什么。概念体系连同那些构成概念体系结构的句法规则都是人的创造物。虽然概念体系本身在逻辑上完全是任意的,可是它们受到这样一个目标的限制,就是要尽可能做到同感觉经验的总和有可靠的(直觉的)和完备的对应关系;其次,它们应当使逻辑上独立的元素(基本概念和公理),即不下定义的概念和推导不出的命题,要尽可能的少。 第 7 页 我看到数学分成许多专门领域,每一个领域都能费去我们所能有的短暂的一生。因此,我觉得自己的处境像布里丹的驴子一样,它不能决定究竟该吃哪一捆干草。这显然是由于我在数学领域里的直觉能力不够强,以致不能把真正带有根本性的最重要的东西同其余那些多少是可有可无的广博知识可靠地区分开来。此外,我对自然知识的兴趣,无疑地比较强;而且作为一个学生,我还不清楚,在物理学中,通向更深入的基本知识的道路是同最精密的数学方法联系着的。只是在几年独立的科学研究工作以后,我才逐渐地明白了这一点。诚然,物理学也分成了各个领域,其中每一个领域都能吞噬短暂的一生,而且还没有满足对更深邃的知识的渴望。在这里,已有的而且尚未充分地被联系起来的实验数据的数量也是非常大的。可是,在这个领域里,我不久就学会了识别出那种能导致深邃知识的东西,而把其他许多东西撇开不管,把许多充塞脑袋、并使它偏离主要目标的东西撇开不管。 原注 布里丹(John Buridan,1300?――1360),十四世纪法国唯名论哲学家,是奥卡姆(William of Occam)的信徒,倾向于决定论,认为意志是环境决定的。反对他的人提出这样一个例证来反驳他:假定有一只驴子站在两堆同样大、同样远的干草之间,如果它没有自由选择的意志,它就不能决定究竟该先吃哪堆干草,结果它就会饿死在这两堆干草之间。后人就把这个论证叫做“布里丹的驴子”。 第 8 页 现代的教学方法,竟然还没有把研究问题的神圣好奇心完全扼杀掉,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因为这株脆弱的幼苗,除了需要鼓励以外,主要需要自由;要是没有自由,它不可避免地会夭折。 第 10 页 在我开始批判那个作为物理学基础的力学以前,首先必须谈谈某些一般观点,根据这些观点,才有可能去批判各种物理理论。第一个观点是很明显的:理论不应当同经验事实相矛盾。 第二个观点涉及的不是关于理论同观察材料的关系问题,而是关于理论本身的前提,关于人们可以简单地,但比较含糊地称之为前提(基本概念以及这些概念之间作为基础的关系)的“自然性”或者“逻辑的简单性”。这个观点从来都在选择和评价各种理论时起着重大的作用,但是确切地把它表达出来却有很大困难。这里的问题不单是一种列举逻辑上独立的前提问题(如果这种列举竟是毫不含糊地可能的话),而是一种在不能比较的性质间作相互权衡的问题。其次,在几种基础同样“简单”的理论中,那种对理论体系的可能性质限制最严格的理论(即含有最确定的论点的理论)被认为是比较优越的。这里我不需要讲到理论的“范围”,因为我们只限于这样一些理论,它们的对象是一切物理现象的总和。第二个观点可以简要地称为同理论本身有关的“内在的完备”,而第一个观点则涉及“外部的证实”。 第 12 页 现在,从第二个观点,即从内在的观点来对作为物理学基础的力学提出一些批判。在今天的科学状况下,也就是在抛弃了力学基础以后,这种批判只有方法论上的意义了。但是,这种批判很适合于说明一种论证方法,今后,当基本概念和公理距离直观可观察的东西愈来愈远,以致用事实来验证理论的含意也就变得愈来愈困难和更费时日的时候,这种论证方法对于理论的选择就一定会起更大的作用。 第 14 页 最后我还想指出,把能量划分为本质上不同的两部分,即动能和势能,必须被认为是不自然的;赫兹对此深感不安,以致在他最后的著作中,曾企图把力学从势能概念(即从力的概念)中解放出来。 第 15 页 像我这种类型的人,一生中主要的东西,正是在于他所想的是什么和他是怎样想的,而不在于他所做的或者所经受的是什么。 古典热力学……我确信,这是在它的基本概念可应用的范围内决不会被推翻的唯一具有普遍内容的物理理论(这一点请那些原则上是怀疑论者的人特别注意)。 第 22 页 这些考察同经验的一致,以及普朗克根据辐射定律(对于高温)对分子的真实大小的测定,使当时许多怀疑论者(奥斯特瓦耳德(W. Ostwald)、马赫)相信了原子的实在性。这些学者之所以厌恶原子论,无疑可以溯源于他们的实证论的哲学观点。这是一个有趣的例子,它表明即使是有勇敢精神和敏锐本能的学者,也可以因为哲学上的偏见而妨碍他们对事实作出正确解释。这种偏见――至今还没有灭绝――就在于相信毋须自由的概念构造,事实本身就能够而且应该为我们提供科学知识。这种误解之所以可能,只是因为人们不容易认识到,经过验证和长期使用而显得似乎同经验材料直接相联系的那些概念,其实都是自由选择出来的。 第 23 页 辐射的(和物质微粒的)这种二象性是实在的一种主要特性,它已经由量子力学以巧妙而且非常成功的方式作了解释。几乎当代所有物理学家都认为这种解释基本上是最终的解释,而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条暂时的出路。 渐渐地我对那种根据已知事实用构造性的努力去发现定律的可能性感到绝望了。我努力得愈久,就愈加绝望,也就愈加确信,只有发现一个普遍的形式原理,才能使我们得到可靠的结果。我认为热力学就是放在我面前的一个范例。在那里,普遍原理是用这样一条定理来说明的:自然规律是这样的,它们使(第一类和第二类)永动机(perpetuum mobile)的制造成为不可能。但是这样一条普遍原理究竟是怎样找到的呢?经过十年沉思以后,我从一个悖论中得到了这样一个原理,这个悖论我在 16 岁时就已经无意中想到了:如果我以速度 c(真空中的光速)追随一条光线运动,那么我就应当看到,这样一条光线就好象一个在空间里振荡着而停滞不前的电磁场。可是,无论是依据经验,还是按照麦克斯韦方程,看来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在我直觉地看来就很清楚,从这样一个观察者的观点来判断,一切都应当象一个相对于地球是静止的观察者所看到的那样按照同样的一些定律进行。因为,第一个观察者怎么会知道或者能够判明他是处在均匀的快速运动状态中呢? 第 24 页 人们看得出,这个悖论已经包含着狭义相对论的萌芽。今天,当然谁都知道,只要时间的绝对性或同时性的绝对性这条公理不知不觉地留在潜意识里,那么任何想要令人满意地澄清这个悖论的尝试,都是注定要失败的。清楚地认识这条公理以及它的任意性,实际上就意味着问题的解决。对于发现这个中心点所需要的批判思想,就我的情况来说,特别是由于阅读了戴维・休谟和恩斯特・马赫的哲学著作而得到决定性的进展。 第 25 页 上述悖论现在就可以表述如下。从一个惯性系转移到另一个惯性系时,按照古典物理学所用的关于事件在空间坐标和时间上的联系规则,下面两条假定: 1. 光速不变, 2. 定律(并且特别是光速不变定律)同惯性系的选取无关(狭义相对性原理), 是彼此不相容的(尽管两者各自都是以经验为依据的)。 狭义相对论所依据的认识是:如果事件的坐标和时间的换算是按照一种新的关系(“洛伦茨变换”),那么,1 和 2 这两个假定就是彼此相容的了。 第 26 页 狭义相对论的普遍原理包含在这样一个假设里:物理定律对于(从一个惯性系转移到另一个任意选定的惯性系的)洛伦茨变换是不变的。 明可夫斯基对这理论的重要贡献如下:在明可夫斯基的研究之前,为了检验一条定律在洛伦茨变换下的不变性,人们就必须对它实行一次这样的变换;可是明可夫斯基却成功地引进了这样一种形式体系,使定律的数学形式本身就保证了它在洛伦茨变换下的不变性。由于创造了四维张量演算,他对四维空间也就得到了同通常的矢量演算对三维空间所得到的结果一样。他还指出,洛伦茨变换(且不管由于时间的特殊性造成的正负号的不同)不是别的,只不过是坐标系在四维空间中的转动。 第 28 页 设想我们这样做了,那么在物理学的基本方程中就只能出现“无量纲的”常数。关于这些常数,我想讲这样一条命题,它在目前,除了相信自然界是简单的和可理解的以外,还不能以其他任何东西为依据。这命题就是:这种任意的常数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自然界是这样构成的,它使得人们在逻辑上有可能规定这样一些十分确定的定律,而在这些定律中只能出现一些完全合理地确定了的常数(因而,不是那些在不破坏这种理论的情况下也能改变其数值的常数)。 第 30 页 惯性质量同引力质量相等的事实,很自然地使人认识到,狭义相对论的基本要求(定律对于洛伦茨变换的不变性)是太狭窄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假设,定律对于四维连续区中的坐标的非线性变换也是不变的。 第 31 页 广义相对论由以出发的是下述原理:自然规律是用那些对于连续的坐标变换群是协变的方程来表示的。 第 34 页 在物理学中,必须要求对于教宽广的群是不变的:根据纯数学的观点,我看不出有必要为较宽广的群而牺牲较简单的结构。 原注 保留较狭小的群,而同时又以较复杂的(张量)结构作为广义相对论的基础,意味着一种天真的前后矛盾。罪恶终究是罪恶,即使它是由其他方面都非常令人尊敬的人所犯的。 第 36 页 以这个理论为一方,以相对论为一方,两者在一定意义上都被认为是正确的,虽然迄今为止想把它们融合起来的一切努力都遇到了抵制。 物理学是从概念上掌握实在的一种努力,至于实在是否被观察,则被认为是无关的。人们就是在这种意义上来谈论“物理实在”的。在量子物理学以前,对这一点应当怎样理解,那是没有疑问的。在牛顿的理论中,实在是由空间和时间里的质点来表示的;在麦克斯韦的理论中,是由空间和时间里的场来表示的。在量子力学中,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看得清楚了。如果有人问:量子理论中的\psi 函数,是否正像一个质点系或者一个电磁场一样,在同样意义上表示一个实在的实际状况呢?那么,人们就会踌躇起来,不敢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是”;为什么呢?因为 psi 函数(在一个确定的时刻)所断言的是:如果我在时间 t 进行量度,那么在一个确定的已知间隔中能找到一个确定的物理量 q(或 p)的几率是多少呢?在这里,几率被认为是一个可以在经验上测定的,因而确实是“实在的”量;只要我经常能造出同样的 psi 函数,并且每次都能进行 q 的量度,我就能测定它。但是,每次测得的 q 值是怎样的呢?有关的单个体系在量度前是否就已经有这个 q 值呢?对于这些问题,在这个理论的框子里,没有确定的回答,因为,量度确实意味着外界对体系施加有限干扰的一个过程;因此,可以想像,只有通过量度本身,体系才能为被量度的数值 q(或 p)得到一个确定的数值。 第 38 页 目前这理论的这种统计特征应当是量子力学对体系描述的不完备性的一个必然结果,而且也不再有任何理由可以假定物理学将来的基础必须建立在统计学上。 第 39 页 我的意见是,当前的量子理论,借助于某些确定的、主要取自古典力学的基本概念,形成了一种对联系的最适宜的表述方式。可是,我相信,这种理论不能为将来的发展提供任何有用的出发点。正是在这一点上,我的期望同当代大多数物理学家有分歧。他们相信,用满足微分方程的空间的连续函数来描述事物的实在状态的那种理论不可能说明量子现象的主要方面(一个体系的状态的变化,表面上是跳跃式的,在时间上是不确定的,能量基元同时具有粒子性和波动性)。他们也想到,人们以这种方式无法理解物质和辐射的原子结构。他们可以料想,由这样一种理论的考查所能得出的微分方程组,根本不会有那种在四维空间里到处都是正则的(没有奇点的)解。但是,在一切之上,他们首先相信,基元过程外观上跳跃式的特征,只能用一种本质上是统计性的理论来描述,而在这理论中,体系的跳跃式变化,是用可能实现的状态的几率的连续变化来说明的。 真正的定律不可能是线性的,而且也不可能从这些线性方程中得到。我从引力论中还学到了另外一些东西:经验事实不论收集得多么丰富,仍然不能引导到提出如此复杂的方程。一个理论可以用经验来检验,但是并没有从经验建立理论的道路。像引力场方程这样复杂的方程,只有通过发现逻辑上简单的数学条件才能找到,这种数学条件完全地或者几乎完全地决定着这些方程。但是,人们一旦有了那些足够强有力形式条件,那么,为了创立理论,就只需要少量关于事实的知识;在引力方程的情况下,这就是四维性和表示空间结构的对称张量,这些连同对于连续变换群的不变性,实际上就完全决定了这些方程。 自述片断 -------- 第 43 页 这个学校(阿劳州立中学)以它的自由精神和那些毫不仰赖外界权威的教师们的纯朴热情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同我在一个处处使人感到受权威指导的德国中学的六年学习相对比,使我深切地感到,自由行动和自我负责的教育,比起那种依赖训练、外界权威和追求名利的教育来,是多么的优越呀。真正的民主决不是虚幻的空想。 第 44 页 不过在这些学习的年代,高等数学并未引起我很大的兴趣。我错误地认为,这是一个有那么多分支的领域,一个人在它的任何一个部门中都很容易消耗掉他的全部精力。而且由于我的无知,我还以为对于一个物理学家来说,只要明晰地掌握了数学基本概念以备应用,也就很够了;而其余的东西,对于物理学家来说,不过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枝节问题。这是一个我后来才很难过地发现到的错误。我的数学才能显然还不足以使我能够把中心的和基本的内容同那些没有原则重要性的表面部分区分开来。 第 45 页 对于像我这样爱好沉思的人来说,大学教育并不总是有益的。无论多好的食物强迫吃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胃口和肚子搞坏的。纯真的好奇心的火花会渐渐地熄灭。 第 46 页 对于我这样的人,一种实际工作的职业就是一种绝大的幸福。因为学院生活会把一个年轻人置于这样一种被动的地位:不得不去写大量科学论文――结果是趋于浅薄,这只有那些具有坚强意志的人才能顶得住。 第 48 页 我的老同学马尔塞耳・格罗斯曼……作为一个纯数学家他对于物理学抱有一些怀疑的态度。当我们都还是大学生时,当我们在咖啡店里以习惯的方式相互交流思想时,他有一次曾经说过这样一句非常俏皮而又具有特色的话(我不能不在这里引用这句话):“我承认,我从学习物理当中也得到了某些实际的好处。当我从前坐在椅子上感觉到在我以前坐过这椅子的人所发出的热时,我总有点不舒服。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事了,因为物理学告诉我,热是某种非个人的东西。” 论我们关于辐射的本质和组成的观点和发展 -------------------------------------- 第 52 页 电磁理论愈发展,能否把电磁过程归结为力学过程这个问题,也就愈来愈失去它的重要性;人们已习惯于把电场和磁场强度、电荷空间密度等概念作为基本概念来运用,而这些概念是不需要力学的解释的。 第 55 页 迈克耳孙实验差不多提示了这样一个假设:相对于一个随地球运动的坐标系,或者更一般地说,相对于任何没有加速运动的坐标系,一切现象都严格地遵循同样的规律。以后我们把这个假设简称为“相对性原理”。 作为研究者的麦克斯・普朗克 -------------------------- 第 73 页 在研究他的著作时,一般都会产生这样一种印象,觉得艺术性的要求是他创作的主要动机之一。无怪乎有人说,普朗克在中学毕业之后,对于他究竟是要献身于数学和物理学的研究呢,还是要献身于音乐,曾经表示犹豫。 恩斯特・马赫 ------------ 第 83 页 然而一位非常有才能的自然科学家怎么会关心起认识论来呢?难道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没有更有价值的工作可做吗?我时常从我的许多同行那里听到这样的议论,或者在更多的人们那里觉察到他们有这种想法。我不能同意这种看法。当我记起我在教书时所碰到那些最有才能的学生,也就是那样一些不仅以单纯的另立敏捷,而且以独立的判断能力显露头角的人们的时候,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是积极地关心认识论的。他们乐于进行关于科学的目的和方法的讨论,而从他们为自己的看法作辩护时所显示出来的那种顽强性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个课题对于他们是何等重要。这确实不是什么可奇怪的事。 如果我不是由于像功名利禄之类的外在原因,也不是,或者,至少也不完全是由于爱好锻炼智力的游戏作乐而从事一门科学,那么,作为这门科学的新手,我必定会急切地关心这样的问题:我现在所献身的这门科学将要达到而且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它的一般结果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真的”?哪些是本质的东西,哪些则只是发展中的偶然的东西? 探索的动机――在普朗克六十岁生日庆祝会上的讲话 ---------------------------------------------- 第 100 页 有许多人所以爱好科学,是因为科学给他们以超乎常人的智力上的快感,科学是他们自己的特殊娱乐,他们在这种娱乐中寻求生动活泼的经验和雄心壮志的满足;在这座庙堂里,另外还有许多人把他们的脑力产物奉献在祭坛上,为的是纯粹功利的目的。如果上帝有位天使跑来把所有属于这两类的人都赶出庙堂,那么聚集在那里的人就会大大减少,但是,仍然还有一些人留在里面,其中有古人,也有今人。我们的普朗克就是其中之一,这也就是我们所以爱戴他的原因。 第 101 页 我同意叔本华(Schopenhauer)所说的,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最强烈的动机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厌恶的粗俗和使人绝望的沉闷,是要摆脱人们自己反复无常的欲望的桎梏。一个修养有素的人总是渴望逃避个人生活而进入客观知觉和思维的世界;这种愿望好比城市里的人渴望逃避喧嚣拥挤的环境,而到高山上去享受幽静的生活,在那里,透过清寂而纯洁的空气,可以自由地眺望,陶醉于那似乎是为永恒而设计的宁静景色。 除了这种消极的动机以外,还有一种积极的动机。人们总想以最适当的方式来画出一幅简化的和易领悟的世界图像;于是他就试图用他的这种世界体系(cosmos)来代替经验的世界,并来征服它。这就是画家、诗人、思辨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家所做的,他们都按自己的方式去做。各人都把世界体系及其构成作为他的感情生活的支点,以便由此找到他在个人经验的狭小范围里所不能找到的宁静和安定。 理论物理学家的世界图像在所有这些可能的图像中占有什么地位呢?它在描述各种关系时要求尽可能达到最高标准的严格精确性,这样的标准只有用数学语言才能达到。另一方面,物理学家对于他的主题必须极其严格地加以限制:他必须满足于描述我们的经验领域里的最简单的事件;企图以理论物理学家所要求的精密性和逻辑完备性来重现一切比较复杂的事件,这不是人类智力所能及的。高度的纯粹性、明晰性和确定性要以完整性为代价。但是当人们畏缩而胆怯地不去管一切不可捉摸和比较复杂的东西时,那么能吸引我们去认识自然界的这一渺小部分的究竟又是什么呢?难道这种谨小慎微的努力结果也够得上宇宙理论的美名吗? 我认为,是够得上的;因为,作为理论物理学结构基础的普遍定律,应当对任何自然现象都有效。有了它们,就有可能借助于单纯的演绎得出一切自然过程(包括生命)的描述,也就是说得出关于这些过程的理论,只要这种演绎过程并不太多地超出人类理智能力。因此,物理学家放弃他的世界体系的完整性,倒不是一个什么基本原则性的问题。 物理学家的最高使命是要得到那些普遍的基本定律,由此世界体系就能用单纯的演绎法建立起来。要通向这些定律,并没有逻辑的道路;只有通过那种以对经验的共鸣的理解为依据的直觉,才能得到这些定律。由于有这种方法论上的不确定性,人们可以假定,会有许多个同样站得住脚的理论物理体系;这种看法在理论上无疑是正确的。但是,物理学的发展表明,在某一时期,在所有可想像到的构造中,总有一个显得比别的都要高明得多。凡是真正深入地研究过问题的人,都不会否认唯一地决定理论体系的,实际上是现象世界,尽管在现象同它们的理论原理之间并没有逻辑的桥梁;这就是莱布尼兹非常中肯地表述的“先定的和谐”。物理学家往往责备认识论者对这个事实没有给予足够的注意。我认为,几年前马赫同普朗克之间所进行的论战的根源就在于此。 应当对量子论的成功感到羞愧――1916 年 6 月 4 日给玻恩的信 -------------------------------------------------------------------- 第 108 页 量子论给我的感觉同你的非常相像。人们实在应当为它的成功而感到羞愧,因为它是根据耶稣会的格言“不可让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所做的事”而获得的。 理论和实验――《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德文 ------------------------------------------ 第 10 版附录第 115 页 科学一旦从它的原始阶段脱胎出来以后,仅仅靠着排列的过程已不能使理论获得进展。由经验材料作为引导,研究者宁愿提出一种思想体系,它一般地是在逻辑上从少数几个所谓公理的基本假定建立起来的。我们把这样的思想体系叫做理论。理论所以能够成立,其根据就在于它同大量的单个观察关联着,而理论的“真理性”也正在此。 相对论的认识论观点以及闭合空间问题――1920 年 4 月 24 日给索洛文的信 -------------------------------------------------------------------------------- 第 117 页 虽然自古以来人们仅仅意识到相对的运动,可是物理学却一直都以绝对运动的概念作为基础。 相对论假设不存在特许的物理运动状态,然后研究从这个假设出发在自然规律方面可以得出什么结论来。因此,相对论所用的方法同热力学的方法很相似。整个热力学实际上仅仅是系统地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永动机是不可能的,那么自然规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以太和相对论 ------------ 第 121 页 以太假说对引力理论和物理学的确完全没有带来任何一点进步,以致人们养成了一种习惯,把牛顿的引力定律当作不可再简约的公理来对待。 第 128 页 既然依照我们今天的见解,物质的基本粒子按其本质来说,不过是电磁场的凝聚,而决非别的什么,那么我们今天的世界图像就得承认有两种在概念上彼此完全独立的(尽管在因果关系上是相互联系的)实在,即引力场和电磁场,或者――人们还可以把它们叫做――空间和物质。 几何学和经验 ------------ 第 136 页 只要数学的命题是涉及实在的,它们就不是可靠的;只要它们是可靠的,它们就不涉及实在。 第 137 页 在公理学的几何中,“点”、“直线”等词只不过代表概念的空架子。 《相对论的意义》中的两个片断 ---------------------------- 第 158 页 人们之研究几何学,通常总习惯于离开几何概念同经验之间的任何关系的。把那种纯逻辑的,并且原则上不完全的经验无关的东西隔离开来,那是有好处的。这使纯数学家感到满意。只要他能从公理正确地,即无逻辑错误地推导出他的定理,他就满意了。至于欧几里得几何是否真的这个问题,他却不关心。但对于我们的目的,就必须把几何学的基本概念同自然界的客体联系起来;要是没有这种联系,几何学对物理学家说来就毫无价值。物理学家关心几何定理是否真的这个问题。 关于相对论 ---------- 第 164 页 相对论实在可以说是对麦克斯韦和洛伦茨的伟大构思画了最后一笔,因为它力图把场物理学扩充到包括引力在内的一切现象。 相对论的主要特点之一,是它竭力要比较精确地解决普遍概念同经验事实之间的关系。这里的基本原则是:一个物理概念的正确与否,唯一地取决于它对所经验到的事实的明晰而无歧义的关系。 对康德哲学和马赫哲学的看法(报道) ---------------------------------- 第 168 页 我不认为我的理论是合乎康德的思想的,即不合乎我所了解的康德的思想的。依我看来,康德哲学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他所说的构成科学的先验概念。现在有两个相反的观点:一个是康德的先验论,依照它,某些概念是预先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的;另一个是彭加勒的约定论。两者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即都认为要构成科学,我们需要任意的概念;至于这些概念究竟是先验地给定的,还是任意的约定,我却不能说什么。 评温特尼茨的《相对论和认识论》 ------------------------------ 第 191 页 哲学家们的创造才能的缺陷,常常表现在他们不是根据自己的观点来系统地说明自己的对象,而相反,却是借用其他作者的现成论断,并且只想对他们进行批判或者评论。 关于量子力学的哲学背景问题同海森伯的谈话(报道) ------------------------------------------------ 第 211 页 一个人把实际观察到的东西记在心中,会有启发性帮助的,我这样说,也许能够更加灵活地解释它。但是在原则上,试图单靠可观察量来建立理论,那是完全错误的。实际上,恰恰相反,是理论决定我们能够观察到的东西。 第 216 页 “你是在薄冰上行走,”爱因斯坦警告我。“因为你突然讲起关于自然界我们知道些什么,而不再讲自然界实际上在干什么。在科学中,我们应当关心的只是自然界在干什么。” 对量子力学的评价――1926 年 12 月 4 日给玻恩的信 ------------------------------------------------------------ 第 221 页 量子力学固然是堂皇的。可是有一种内在的声音告诉我,它还不是那真实的东西。这理论说得很多,但是一点也没有真正使我们更接近这个“恶魔”的秘密。我无论如何深信上帝不是在掷骰子。 物理学的基本概念及其最近的变化 ------------------------------ 第 237 页 自然界的规律是这样的,根据世界在某一时刻的状态,应当无歧义地得出它在过去和未来的其他一切状态。 第 239 页 人们断言,一切自然规律“在原则上”都是统计性的,只是由于我们观察操作不完善,我们才受骗去信仰严格的因果性。 我信仰斯宾诺莎的上帝 -------------------- 第 243 页 我信仰斯宾诺莎的那个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牵累的上帝。 关于科学的真理 -------------- 第 244 页 科学研究能破除迷信,因为它鼓励人们根据因果关系来思考和观察事物。在一切比较高级的科学工作的后背,必定有一种关于世界的合理性或者可理解性的信念,这有点像宗教的感情。 同深挚的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对经验世界中所显示出来的高超的理性的坚定信仰,这就是我的上帝概念。照通常的说法,这可以叫做“泛神论的”概念(斯宾诺莎)。 约翰内斯・开普勒 ---------------- 第 278 页 知识不能单从经验中得出,而只能从理智的发明同观察到的事实两者的比较中得出。 宗教和科学 ---------- 第 282 页 有人因此责备科学损害道德,但是这种责备是不公正的。一个人的伦理行为应当有效地建立在同情心、教育,以及社会联系和社会需要上;而宗教基础则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一个人因为害怕死后受罚和希望死后得赏,才来约束自己,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有一位当代的人说得不错,他说,在我们这个唯物论的时代,只有严肃的科学工作者才是深信宗教的人。 科学的宗教精神 -------------- 第 283 页 道德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它纯粹是人的事情。 论科学 ------ 第 284 页 我相信直觉和灵感。 ……有时我感到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可是不能说明自己的信心。当 1919 年日蚀证明了我的推测时,我一点也不惊奇。要是这件事没有发生,我倒会非常惊讶。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着世界上的一切,推动着进步,并且是知识进化的源泉。严格地说,想象力是科学研究中的实在因素。 相信世界本质上是有秩序的和可认识的这一信念,是一切科学工作的基础。 音乐和物理学领域中的研究工作在起源上是不同的,可是被共同的目标联系着,这就是对表达未知的东西的企求。它们的反应是不同的,可是它们互相补充着。至于艺术上和科学上的创造,那么,在这里我完全同意叔本华的意见,认为摆脱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和在这个充满着由我们创造的形象的世界中寻找避难所的愿望,才是它们的最强有力的动机。这个世界可以由音乐的音符组成,也可以由数学公式组成。我们试图创造合理的世界图像,使我们在那里面就像感到在家里一样,并且可以获得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能达到的安定。 科学是为科学而存在的,就像艺术是为艺术而存在的一样,它既不从事自我表白,也不从事荒谬的证明。 麦克斯韦对物理实在观念发展的影响 -------------------------------- 第 295 页 在麦克斯韦以前,人们以为,物理实在――就它应当代表自然界中的事件而论――是质点,质点的变化完全是由那些服从全微分方程的运动所组成的。在麦克斯韦以后,他们则认为,物理实在是由连续的场来代表的,它服从偏微分方程,不能对它作机械论的解释。实在概念的这一变革,是物理学自牛顿以来的一次最深刻和最富有成效的变革;但同时必须承认,这个纲领还远没有完全实现。 量子力学定律中出现的各种量,并不要求描述物理实在本身,而只是描述我们所考察的物理实在出现的几率。 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讲话 -------------------- 第 298 页 科学作为一种现存的和完成的东西,是人们所知道的最客观的,同人无关的东西。但是,科学作为一种尚在制定中的东西,作为一种被追求的目的,却同人类其他事业一样,是主观的,受心理状态制约的。所以,科学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在不同时期,从不同的人那里,所得到的回答是完全不同的。 当然,大家都同意,科学必须建立各种经验事实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使我们能够根据那些已经经验到的事实去预见以后发生的事实。固然,按照许多实证论者的意见,尽可能完善地解决这项任务,就是科学的唯一目的。 但是,我不相信,如此原始的理想竟能高度地鼓舞起研究者的热情,并由此产生真正伟大的成就。在研究者的不倦的努力后面,潜存着一种强烈得多的,而且也是一种比较神秘的推动力:这就是人们希望去理解的存在和实在。但是,实际上人们却害怕用这样的字眼,因为,当人们在这样一句普遍陈述中必须解释“实在”和“理解”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时,就会立刻陷入困难。 如果我们去掉这一陈述的神秘因素,那么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在寻求一个能把观察到的事实联结在一起的思想体系,它将具有最大可能的简单性。我们所谓的简单性,并不是指学生在精通这种体系时产生的困难最小,而是指这体系所包含的彼此独立的假设或公理最少;因为这些逻辑上彼此独立的公理的内容,正是那种尚未理解的东西的残余。 当一个人在讲科学问题时,“我”这个渺小的字眼在他的解释中应当没有地位。但是,当他是在讲科学的目的和目标时,他就应当允许讲到他自己。因为一个人所经验到的没有比他自己的目标和愿望更直接的了。 祝贺阿诺尔德・柏林内尔七十岁生日 -------------------------------- 第 308 页 他必须得到有成就的科学家的合作,并且引导他们用非专家也能懂得的形式来讲出他们所应当讲的东西。他时常告诉我他为这个目的所作过的斗争,他用下面这个谜语来向我描述他的困难:问:科学作家是什么东西呢?回答:是一种介于含羞草和刺猬之间的东西。 关于理论物理学的方法 -------------------- 第 312 页 如果你们想要从理论物理学家那里发现有关他们所用方法的任何东西,我劝你们就得严格遵守这样一条原则:不要听他们的言论,而要注意他们的行动。 第 313 页 如果欧几里得未能激起你少年时代的热情,那么你就不是一个天生的科学思想家。 纯粹的逻辑思维不能给我们任何关于经验世界的知识;一切关于实在的知识,都是从经验开始,又终结于经验。用纯粹逻辑方法所得到的命题,对于实在来说是完全空洞的。由于伽利略看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由于他向科学界谆谆不倦地教导了这一点,他才成为近代物理学之父――事实上也成为整个近代科学之父。 第 315 页 那时的自然哲学家,大多数都有这样想法,即认为物理学的基本概念和假设,在逻辑意义上并不是人类思想的自由发明,而是可以用“抽象法”――即用逻辑方法――从经验中推导出来。实际上,只是由于出现了广义相对论,人们才清楚认识到这种见解的错误。广义相对论表明,人们可以在完全不同于牛顿的基础上,以更加令人满意和更加完备的方式,来考虑范围更广泛的经验事实。但是,完全撇开这种理论还是那种理论优越的问题不谈,基本原理的虚构特征却是完全明显的,因为我们能够指出两条根本不同的原理,而两者在很大程度上都同经验相符合;这一点同时又证明,要在逻辑上从基本经验推出力学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假设的任何企图,都是注定要失败的。 第 316 页 迄今为止,我们的经验已经使我们有理由相信,自然界是可以想象到的最简单的数学观念的实际体现。我坚信,我们能够用纯粹数学的构造来发现概念以及把这些概念联系起来的定律,这些概念和定律是理解自然现象的钥匙。经验可以提示合适的数学概念,但是数学概念无论如何却不能从经验中推导出来。当然,经验始终是数学构造的物理效用的唯一判据。但是这种创造的原理却存在于数学之中。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我认为,像古代人所梦想的,纯粹思维能够把握实在,这种看法是正确的。 保尔・埃伦菲斯特的工作及其为人 ------------------------------ 第 326 页 无知和自私的教师对青少年心灵的摧毁所引起屈辱和精神压抑,是永不能解脱的,而且常常使以后的生活受到有害的影响。 能认为量子力学对物理实在的描述是完备的吗? ------------------------------------------ 第 329 页 为了要判断一种物理理论成功与否,我们不妨提出这样两个问题:1. “这理论是正确的吗?” 2. “这理论所作的描述是完备的吗?”只有在对这两个问题都具有肯定的答案时,这种理论的一些概念才可说是令人满意的。 不管给完备这个词以怎样的意义,对于一种完备的理论,下面的要求看来总是必要的:物理实在的每一元素都必须在这物理理论中有它的对应。我们把这叫做完备性的条件。 要是对于一个体系没有任何干扰,我们能够确定地预测(即几率等于 1)一个物理量的值,那么对应于这一物理量,必定存在着一个物理实在的元素。我们觉得,这个判据虽然远远不能包括尽一切认识物理实在的可能办法,但只要具备了所要求的条件,它至少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一种办法。只要不把这判据看成实在的必要条件,而只看成是一个充足条件,那么这个判据同古典的以及量子力学的实在观念都是符合的。 第 331 页 在量子力学中得到证明的是:如果对应于两个物理量(比如说 A 和 B)的算符是不可对易的,也就是说,如果 AB 不等于 BA,那么,要得到其中一个物理量的准确知识,就会排除另一个物理量的这样的准确知识。而且,任何一种想在实验上测定后者的企图,都将改变体系的状态,使得前者的知识受到破坏。 关于量子力学描述的完备性问题――1935 年 9 月 11 日给 Popper 的信 ------------------------------------------------------------------------------------ 第 336 页 我实在完全不喜欢死抱住可观察的东西这个当今正时髦的“实在论”倾向……而且我认为(顺便说一下,也像你一样)理论不能从观察到的结果编造出来,而只能被发明出来。 第 338 页 正统的量子理论家会说不存在完备的描述这样的事情,只能存在体系集合的统计描述,而不可能有一个单独体系的描述。首先,他应该这样明白地说出来;其次,我不相信我们应当永远满足于对自然界的如此马虎、如此肤浅的描述。 物理学和实在 ------------ 第 357 页 没有一种归纳法能够导致物理学的基本概念。对这个事实的不了解,铸成了十九世纪多少研究者在哲学上的根本错误。 第 372 页 物理学构成一种处在不断进化过程中的思想的逻辑体系,它的基础可以说是不能用归纳法从经验中提取出来的,而只能靠自由发明来得到。这种体系的根据(真理内容)在于导出的命题可由感觉经验来证实,而感觉经验对这基础的关系,只能直觉地去领悟。进化是循着不断增加逻辑基础简单性的方向前进的。为了要进一步接近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听从这样的事实:逻辑基础愈来愈远离经验事实,而且我们从根本基础通向那些同感觉经验相关联的导出命题的思想路线,也不断地变得愈来愈艰难、愈来愈漫长了。 引力问题使我从怀疑的经验论转向信仰唯理论――1938 年 1 月 24 日给兰佐斯的信 -------------------------------------------------------------------------------------- 第 380 页 从有点像马赫的那种怀疑的经验论出发,经过引力问题,我转变成为一个信仰唯理论的人,也就是说,成为一个到数学的简单性中去寻求真理的唯一可靠源泉的人。逻辑简单的东西,当然不一定就是物理上真实的东西。但是,物理上真实的东西一定是逻辑上简单的东西,也就是说,它在基础上具有统一性。 关于实证论的统治及其他――1938 年 4 月 10 日给索洛文的信 -------------------------------------------------------------------- 第 381 页 对暗示的顺从,人比马还要驯服。每个时代都有它的时髦的东西,而大多数人从来看不见统治他们的暴君。 美国对你不适合,必须年轻时候来,通过这里的模子铸造才行,如果你不想在这里饿死的话。至于我,在这里是受到高度评价的,但只是像博物馆里的古董或者一个稀奇物品一样。我还是起劲地工作着,几个大胆的有勇气的青年同事在支持我。我还可以思想,但工作能力降低了。然后:死了也并不坏。 论伯特兰・罗素的认识论 ---------------------- 第 408 页 休谟看到,我们必须认为是根本的那些概念,比如因果联系,不能从感觉所给我们的材料中得出。这种见解使他对无论哪种知识都采取怀疑态度。如果人们读过休谟的著作,他们就会惊奇,在他以后,居然会有许多而往往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哲学家写出那么多的晦涩的废话,甚至还能找到感激它的读者。休谟对他以后最优秀的哲学家的发展有着永恒的影响。人们在阅读罗素的哲学分析时就会感觉到他,罗素的敏锐而又简洁的表达方式,常常使我想起休谟。 客观世界的完备定律及其他――1944 年 9 月 7 日给玻恩的信 ------------------------------------------------------------------ 第 415 页 我坚定的相信,但是我希望:有人会发现一种比我的命运所能找到的更加合乎实在论的办法,或者说得妥当点,会发现一种更加明确的基础。甚至量子理论开头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也不能使我相信那种基本的骰子游戏,尽管我充分意识到我们年轻的同事们会把我这种看法解释为衰老的一种后果。 关于数学领域的创造心理――给阿达马的信 -------------------------------------- 第 416 页 写下来的词句或说出来的语言在我的思维机制里似乎不起任何作用。 对马赫的评价――1948 年 1 月 8 日给贝索的信 ------------------------------------------------------ 第 438 页 在某种意义上他认为理论是产生于发现,而不是产生于发明。 关于托勒玫、亚里士多德、广义相对论及其他 ---------------------------------------- 第 453 页 老实说,亚里士多德的这些东西实在使人感到很失望。要是这些东西不是写得如此隐晦和含糊,这种哲学就不会延续存在到这样长久。可是,大部分人对这些著作的词句却表示了神圣的敬意,其实它们根本不懂这些词句本身的意义;正相反,这些人却把他们所能够了解的哲学家说成是皮毛不足道的。好一个谦虚的态度! 对批评的回答 ------------ 第 463 页 他们全都坚定地相信,一切粒子的二象性(粒子性和波动性)之谜,在统计性的量子理论中本质上已经找到了最终的解答。他们根据这种理论的成就认为它已经证明:对于体系的理论上完备的描述,本质上只涉及这个体系的可量度的量的统计论断。他们显然全都以为,海森伯的测不准关系(它的正确性,照我的观点看来,有理由可认为是最终证明了的),从本质上有利于一切在上述意义上可想像的合理的物理理论的特征。 第 464 页 从原则的立场来看,这理论中不能使我满意的,是它对于那个在我看来是全部物理学的纲领性的目标的态度,这个目标就是:要对任何(单个的)实在状况(假定它是不依赖于任何观察或者证实的动作而存在的)作完备的描述。那些具有实证论倾向的现代物理学家,一听到这样一种说法,总要报以遗憾的微笑。他会对自己说:“这里我们听到了一种空洞的、抱有赤裸裸的形而上学偏见的说法,而克服这种偏见,正是最近二十五年来物理学家在认识论上的主要成就。有谁曾经知觉到‘实在的物理状况’呢?一个有理性的人怎么能够直到今天还会相信,拖出这样一个无血的幽灵,就能驳倒我们的根本知识和根本理解呢?” 第 471 页 上面提到的玻尔和泡利的论文,包含着对我在物理统计和量子领域中的努力的历史评价,以及以最友好的方式所表示的责难。这种责难的最简单的说法是:“僵硬地墨守古典理论”。 第 475 页 为了使一个逻辑体系能被认为是物理理论,没有必要要求它的全部论断都能被独立地解释、并且“在操作上”是可“检验”的;事实上,这种要求从来没有一个理论达到过,而且也根本不可能达到。为了使一个理论能被认为是物理的理论,只要它一般地包含着经验上可以检验的论断就行了。 第 480 页 认识论同科学的相互关系是值得注意的。它们互为依存。认识论要是不同科学接触,就会成为一个空架子。科学要是没有认识论――只要这真是可以设想的――就是原始的混乱的东西。可是,寻求一个明确体系的认识论者,一旦他要力求贯彻这样的体系,他就会倾向于按照他的体系的意义来解释科学的思想内容,同时排斥那些不适合于他的体系的东西。然而,科学家对认识论体系的追求却没有可能走得那么远。他感激地接受认识论的概念分析;但是,经验事实给他规定的外部条件,不容许他在构造他的概念世界时过分拘泥于一种认识论体系。因而,从一个有体系的认识论者看来,他必定像一个肆无忌惮的机会主义者:就他力求描述一个独立于知觉作用以外的世界而论,他像一个实在论者;就他把概念和理论看成是人的精神的自由发明(不能从经验所给的东西中逻辑地推导出来)而论,他像一个唯心论者;就他认为他的概念和理论只有在它们对感觉经验之间的关系提供出逻辑表示的限度内才能站得住脚而论,他像一个实证论者。就他认为逻辑简单性的观点是他的研究工作所不可缺少的一个有效工具而论,他甚至还可以像一个柏拉图主义者或者毕达哥拉斯主义者。 七十岁生日时的心情――1949 年 3 月 28 日给索洛文的信 ---------------------------------------------------------------- 第 485 页 当代人把我看成一个邪教徒而同时又是一个反动派,活得太长了,而真正的爱因斯坦早已死了。 关于广义相对论 -------------- 第 495 页 存在着求理解的热情,正像存在着对音乐的热情一样。那种热情,在儿童中间是相当常见的,但多数人以后就失去了。要是没有这种热情,就不会有数学,也不会有自然科学。求理解的热情一再地导致了这样一种幻想,以为人可以不要任何经验基础,而只要通过纯粹的思维――简言之,即通过形而上学――就能在理性上了解客观世界。我相信每一个真正的理论家都是一种温和的形而上学者,尽管他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多么纯粹的“实证论者”。形而上学者相信:凡是逻辑上简单的,就是实在的。温和的形而上学者相信:逻辑上简单的东西不一定都在经验到的实在中体现出来,但是,根据一个建立在一些具有最大简单性的前提之上的概念体系,能够“理解”所有感觉经验的总和。怀疑论者会说,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信条”。事情虽然如此,但是这个“不可思议的信条”已由科学的发展给以惊人的支持。 关于实在问题的讨论――1950 年 10 月 13 日给塞缪耳的信 ------------------------------------------------------------------ 第 515 页 至于那些认为当代量子理论是一种在原则上最后完成了的知识的人们,他们事实上是在如下两种可能的解释中间摇摆着: 1. 存在一种物理实在。但是它的定律不容许作任何有别于统计的表述。 2. 根本不存在那种对应于物理状态的东西。一切“存在”的东西都不过是关于观察情况的几率。 在下面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我们都认为这两种解释都是没有把握的,并且我们都相信可能有一种理论,它能够得出一种关于实在的完备描述,它的定律规定着事物本身之间的关系,而不单是它们的几率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不认为当代物理学家们的这种信仰在哲学上是可以驳倒的。因为在我看来,理智上的退让不能斥之为逻辑上是不可能的。在这里,我只好信赖我的直觉。 物理学、哲学和科学进步 ---------------------- 第 518 页 我觉得,今天有可能向离我自己的专业很远的领域里工作的学者们讲话,自然使我想要触及一般的认识论问题,换句话说,就是想要踏上哲学的薄冰。 第 519 页 如果把哲学理解为在最普遍和最广泛的形式中对知识的追求,那么,显然,哲学就可以被认为是全部科学研究之母。可是,科学的各个领域对那些研究哲学的学者们也发生强烈的影响,此外,还强烈地影响着每一代的哲学思想。 实在的外在世界的规律在下述意义中被认为是完备的:如果客体在某一时刻的状态完全是已知的,那么,它们在任何时刻的状态就完全是由自然规律决定的。 第 520 页 现代物理学家们认为,不仅严格因果性的要求,而且关于不依赖于任何测量或观察的实在的假设,都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第 523 页 伽利略时代产生的科学思想,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这种影响下,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这样一个问题:在所有这些变化以后,一般说是否还保留某些不变的东西?要指出从伽利略时代保存下来的科学思想的某些重要特点是不困难的。 第一,思维本身始终不会得到关于外界客体的知识。感性知觉是一切研究的出发点。只有考虑到理论思维同感觉经验材料的全部总和的关系,才能达到理论思维的真理性。 第二,所有基本概念都可以归结为空间-时间的概念。只有这些概念才作为“自然规律”出现;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科学思维都是“几何的”。按推论,自然规律的真理性是无限的。一旦发现由自然规律得到的一个结果哪怕只同一个实验上确立的事实相矛盾,这条自然规律也就是不正确的。 第三,空间-时间规律是完备的。这意味着,没有一条自然规律不能归结为某种用空间-时间概念的语言来表述的规律。根据这条原理得出的结论是,举例说吧,相信心理现象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最终也可以归结为神经系统中进行的物理过程和化学过程。按照这条原理,在自然现象的因果体系中,没有非物理的因素;在这种意义上,在科学思维的范围里,既没有“自由意志”的地位,也没有所谓“活力论”的地位。 在这方面还有一点意见。虽然现代量子理论包含着因果性概念的有点儿削弱了的变种,但是,从上述理由中已经可以看出,它毕竟没有为自由意志的拥护者打开后门。那些决定无机界现象的过程,在热力学意义上是不可逆的,这样就完全排除了由于分子过程所带来的统计因素。 我们是否永远保留这个信念呢?我想,对于这个问题,最好是报以微笑。 对实在的理性本质的信赖及其他――1951 年 1 月 1 日给索洛文的信 ------------------------------------------------------------------------ 第 526 页 我们所谓的科学的唯一目的是提出“是”什么的问题。至于决定“应该是”什么的问题,却是一个同它完全无关的独立问题,而且不能通过方法论的途径来解决。只有在逻辑联系方面,科学才能为道德问题提供一定的规范,也只有在怎样实现道德所企求的目标这个问题上,科学才能提出一些方法;至于怎样决定这些道德目标的本身,就完全超出科学的范围了。 关于一些基本概念的绪论――祝贺德布罗意六十岁生日的赠文 ------------------------------------------------------ 第 537 页 我的见解无论如何是从一个为现代大多数理论家所坚决拒绝的命题出发的,这命题是: 像物理体系的“实在状态”这样的事是存在的,它不依赖于观察或量度而客观地存在着,并且原则上是可以用物理的表述方法来描述的。(然而究竟应当采用什么合适的表述方法和基本概念呢,(质点?场?还是首先一定要找出规定方法?)在我看来,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关于实在的命题,由于它带有“形而上学”的性质,所以不具有自明的命题所具有的那种意义;实在说来,它只有纲领式的性质。 “奥林比亚科学院”颂词――1953 年 4 月 3 日给哈比希特和索洛文的回信 ------------------------------------------------------------------------------ 第 569 页 关于“奥林比亚科学院”的成立经过和活动情况,索洛文在他编的爱因斯坦《给莫里斯・索洛文通信集》的序言中作如下介绍: 1902 年复活节假期中的一天,我在伯尔尼街上散步,买到一份报纸,发现上面有一条广告,写着: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苏黎世工业大学毕业生,三个法朗讲一小时物理课。我自己忖度,也许这个人可以向我透露理论物理学的秘密。因此我向广告所示的地址走去。……在我进了他家并就坐以后,我向他说:我是学哲学的,但是我也很乐意尽可能加深我的物理知识,以便获得基本的自然科学知识。他告诉我,他在更年轻的年代,对哲学也有极大兴趣,但由于哲学中流行着不明确性和任意性,使他改变了爱好,现在他只钻物理学了。这样,我们交谈了两小时左右,谈得海阔天空。我们都认为我们的思想是广泛地一致的,这使我们相互吸引。当我辞别时,他陪我出来,我们在街上又谈了一个半小时。约定第二天再见。 当我们再见面时,我们又对第一天晚上中断的问题继续讨论,而把讲物理课的事完全忘掉了。 第二天我又去看他。在我们讨论了一些时候以后,他说:“坦白说吧,你不用听物理课了;讨论物理问题要更有兴趣得多。你还是完全不拘形式地来看我吧,我很高兴同你谈天。”所以我就更经常地看他,而我愈了解他,我也觉得他愈吸引我。我对他洞察和精通物理问题的非凡能力很惊讶。他决不是一个卓越的演讲者。……他在解说时讲得很慢而又单调,可是惊人地清晰。为了使一种抽象思想较易理解,他常常利用日常生活经验的例子。爱因斯坦运用数学工具虽然无比精湛,但他常常讲到要反对在物理学领域中滥用数学。他这样说:“物理学按其本质是一种具体的和直觉的科学。数学只为我们提供方法来表述现象所遵循的规律。” 一天,我对他说:“我们来一道读大师们的著作,并讨论讨论他们所处理的各种问题,你觉得怎么样?”他回答说,这个想法极好。我于是建议先读卡尔・皮尔逊(Karl Pearson)的《科学规范》,爱因斯坦高兴地接受了。几个星期以后,康拉德・哈比希特也参加了我们的聚会。哈比希特是爱因斯坦在夏夫豪森认识的,现在到伯尔尼来准备学完大学课程,然后去做中学数学教师。爱因斯坦还强调我们三人每天一道晚餐的重要性。食品当然极为简单:一点香肠,一块干酪,一点水果,一盒蜂蜜,一两杯茶。可是我们都极为欢乐,对我们那时的情况来说,伊壁鸠鲁的一句话“欢乐的贫困是美事”确很实用。 我开始认识爱因斯坦的时候,他还是专利局的试用检验员,正在耐心地等待转正。为了维持生活,他必须做私人教师;可是不容易找到学生,而且收入也很少。一天,在谈到怎样谋生时,他说最容易的大概是到人家院子里去拉提琴。我回答说,如果你真的决定去拉提琴,我一定学习吉他去给你伴奏。 我们那时的经济情况很窘,但在学习科学和哲学的最高深的问题时,兴趣极浓,劲头极大。在读了皮尔逊的书以后,我们又一道读了:马赫的《感觉的分析》和《力学》,这两本书爱因斯坦自己已经学过;弥耳的《逻辑学》;休谟的《人性论》;斯宾诺莎的《伦理学》;亥姆霍兹的一些论文和演讲稿;安德雷-马利・安培的《科学的哲学论文集》中的一些章节;黎曼的《几何学的基础》;阿芬那留斯的《纯粹经验批判》中的一些章节;克利福德的《事物的本性》;戴德金的《数论》;昂利・彭加勒的《科学与假设》;以及其他著作。特别是彭加勒这本书对我们印象极深,我们用了好几个星期紧张地读它。我们也读了一些文学作品,如索福克里的《安提戈妮》;拉辛的《昂朵马格》;狄更斯的《一首圣诞节颂歌》;以及《唐・吉诃德》等等。在我们学习晚会的过程中,爱因斯坦还时常拉拉提琴,助兴不少。 对于长时间的激烈讨论,遗憾的是我现在简直无法描绘出一幅适当的景象。有时我们念一页或半页,有时只念了一句话,立刻就会引起强烈的争论,而当问题比较重要时,争论可以延长数日之久。中午,我时常到爱因斯坦的工作处门口,等他下班出来,然后立刻继续前一天的讨论。“你曾说……”,“难道你不相信这一点吗?……”或者“对我昨晚所讲的,我还要补充这样一点:……”。 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是一个追寻科学原理基础的英雄时代,我们当时主要考虑的也在这一方面。对于戴维・休谟关于实体和因果性的特别聪明尖锐的批判,我们讨论了几个星期。弥耳《逻辑学》第三编所讲的归纳法,我们也曾长时间地学习讨论。 “我们的科学院”(我们就是这样诙谐地称呼我们每晚的聚会的)的活动的一个特点是:我们都热忱地渴望扩充并加深我们的知识,从而在我们相互之间建立了深挚的友情。同时使我好奇的是爱因斯坦也以同样的热情参加,而且不允许我缺席一次。有一晚我缺席了,立刻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研究基本概念时,爱因斯坦喜欢从概念的起源谈起。为了阐明这些概念,他利用了他在儿童时期所作的观察。他还时常向我们介绍他自己的工作,从这些工作中已可看出他的精神力量和巨大的创造性。1903 年他发表了《关于热力学基础的理论》,1904 年发表了《关于热的一般分子理论》,1905 年发表了十分惊人的论述相对论的著作《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不得不提一提,当时除了普朗克,没有人认识到这篇著作的非常重大的意义。 创造者洛伦兹及其为人 -------------------- 第 577 页 我只想引洛伦茨的两句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话作为本文的结束: “我幸而是属于这样一个国家,它太小了,干不出什么大蠢事来。”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人在谈话中想使他相信,在人类范围内,命运取决于武力和强权,对此,他给以这样的回答: “可以设想,你是正确的。但是我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